【太中】不要和自己的死对头一起参加试胆大会(全文完结)

一共一万一千多字,一晚上写的我头都秃了

我也不知道我在写什么了!可能是杂牌田园辣鸡日推吧,看完不能打我!说好的! 关爱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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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和自己的死对头一起参加试胆大会》

CP太宰治x中原中也


 

“我事先说好,一会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不管你多么害怕,你都不能靠近我,不能抱着我大喊大叫,不能在我肩膀上流眼泪——嘛虽然我很乐意看到你没用地鬼哭狼嚎的样子,但是我是绝对、绝对、完全没有可能给你一点安慰,也不可能对你说什么‘哎呀太宰不要怕,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你’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中原中也像是一只昆虫一样跳起来,手上的蜡烛都差点扔在地上,教室门的上方框上掉下来一个假人,直勾勾地盯着他,太宰治在边上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岔气。

 

“笑什么?我问你你笑什么?”中原中也气得想打人,“好笑吗?”

 

“好笑。”太宰治笑得握着蜡烛的手都在抖,“很好笑。”

 

 

 

学校的试胆大会,高中生就喜欢搞这种让男生女生搭档增加感情的活动,搭档两人每人手持一支蜡烛,要按照地图上的路线,依次通过音乐教室、化学实验室、生物实验室、器材贮藏室、废弃仓库等地,最后回到教学楼的男厕所,把蜡烛插在洗手台上,标志着挑战结束。嘛要是是男生女生搭档那么确实很不错,只可惜抽签这种事情也是要靠手气的,一不小心抽到自己的死对头这种事……嗯。

 

“这个地点设置真的很不合理啊,很多地方相隔很远,比如说生物实验室和器材储藏室,这根本不是一个地方吧?要去储藏室的话,得穿过整个操场,又没有灯,摸黑走这么长的路,你不觉得路线安排应该改一改?”中原中也不停抱怨。

 

“中也一看,就是没有听说过怪谈的人哦。”

 

“什么怪谈?”

 

“这些地点的设置都和校园怪谈有关啦,比如学校的雕像眼珠会左右转动,又比如化学实验室的水龙头打开以后流出来的都是血,音乐教室的钢琴会自己弹奏音乐,生物实验室泡着的标本是好朋友的头颅……”

 

“喂喂,你这个吓不到我的。”

 

“可你刚才都那样尖叫了。”

 

“那是视觉冲击好吗?”中原中也手上的蜡烛晃得厉害,他一把把太宰治推到前面,“你走到最前面,看见一个突然掉下来的东西试试?”

 

“好好好,我走前面。”太宰治也不反驳,拿着蜡烛,就走在了第一个。

 

他们刚刚路过音乐教室,进去看了一眼,各种乐器都安静地呆在原地,没有什么突然弹奏起来的,随便晃了一圈完成任务,就要去下一个目的地了。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在教学楼五楼的化学实验室,整个教学楼漆黑一片,今天是个没有太阳的阴天,所以晚上也没有星光或月光,即便开着窗,照亮依旧纯粹依靠手上的蜡烛,烛光微弱摇晃。他们一格一格爬着楼梯,中原中也的精神高度集中,生怕自己一脚踩空摔了下去。

 

“反正也就是那些东西嘛。”太宰治说。

 

“什么?”他不解。

 

“他们安排的机关啊,试胆大会的,比如刚才那个突然掉下来的假人,之后我猜还会有突然发声的录音机,水龙头肯定早就被塞好颜料包啦,所以水肯定是红色的……”

 

“那照你说,岂不是早就被你知道了。”

 

“对啊,所以无聊,要不这样吧中也,我们来轮流讲一讲有意思又有些恐怖的事情,看看能不能吓到对方,怎么样?”

 

说这句话的时候,太宰治用蜡烛从下往上照自己的脸,在阴暗的教学楼里,脸上暗影幢幢,显得格外可怖。中原中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后背发凉,他们正在三楼和四楼交接的楼梯,连彼此的脚步声都听得非常清晰,甚至还有回声。不能露怯,何况是在太宰治面前?

 

他说了个好字。

 

“有什么恐怖的呢……”中原中也镇定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从前有一个女生,她和室友两个人一起住在宿舍,有一天晚上,她发现室友没有回来,半夜的时候,她半睡半醒之间,手机收到一条简讯……”

 

“太老土了中也。”太宰治打断他,“这个我小学的时候就听过了。”

 

“额,那我换一个。”中原中也想了想,“有一个女孩,她和她的男朋友,以及一群朋友一起,去一座山上进行登山活动……”

 

“暴风雪问题吧?这个我也知道。”太宰治叹了口气。

 

“那你让我说什么?哦,其实我早就死了。”中原中也把脑袋凑近他,伸长舌头瞪大眼睛,“我是鬼啊太宰,现在就要来杀了你。”

 

他离太宰治很近,目不转睛地盯了他好久,太宰治却面无表情。

 

“其实我根本没有出生呢,中也。”太宰治轻声说,“太宰治这个人,这个人所做的任何事情,包括我现在站在这里这件事情,都是彻彻底底你的臆想,我是你的幻觉,是你想象中的存在,根本就没有这个与你对话的太宰治。”

 

“说不过你。”中原中也撇嘴,摆了摆手,继续端起蜡烛,“还是先把目的地都走完吧。”

 

他们现在在了四楼,再往上走一楼,然后往右边走十米,就能走到化学实验室。走过四楼的楼梯,正要上五楼,中原中也就看见太宰治停了停步。

 

“怎么了?”他有些诧异。

 

“说到怪谈。”太宰治捧着蜡烛,站在四楼的走廊上,“我倒是有一个真实的故事。”

 

 

 

“往那个方向看。”太宰治伸长手。

 

他的手伸出了窗外,两人现在在某间教室里,中原中也不明白太宰治为什么突然把他往教室里带,但也依言顺着他指向的方向看去,太宰治指的是对面教学楼的某扇窗户。学校的格局是两座教学楼面对面,但中间有一个并不小的水泥广场。他们站的位置是B楼四层的某个教室,A楼五层,B楼也有五层,从他们现在的四层,能正好看向对面的教室。

 

“二十六年前,有一个叫做幸田惠子的女生,从我指着的那扇窗跳了下去,死在了两个教学楼之间的水泥地面上,警方判定是自杀,尸体收走以后,案件就结了。”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中原中也吃了一惊,“是我们学校的?”

 

“当然啦,我们学校的,没有听说过很正常啦,毕竟是二十六年前的事情,我也是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听那个在学校工作了很久的图书馆老师说起,才知道的。”

 

“自杀?为什么?”

 

“好像说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内向的女生,没有太多朋友,平时独来独往这样,成绩一般,在班上是属于很不起眼的,说自杀也不是没有可能。当时的双亲肯定认为孩子不会自杀啊,他们觉得自己的孩子不论如何也不会去寻死,但是又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杀,所以只能这么判定了。”

 

“不能证明是他杀?为什么?”中原中也觉得诧异,“说不定是有人推她下去的。”

 

“不可能呢中也。”太宰治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因为那天是一个难遇的大雪天,雪下得非常大,大到积雪的那种,学校已经放假了,那天在她死亡的A楼……”

 

“只有她一个人哦。”太宰治说。

 

 

 

“当当当,现在来介绍案件相关人物,男生A,男生B,老师,和死去的惠子同学……”

 

“等等等等。”中原中也打断他,“我有两个问题。”

 

“请问。”太宰治端着蜡烛,坐在桌子上。

 

“你觉得她不是自杀?”

 

太宰治笑了笑。

 

“好吧,第二个问题,二十六年前的事情,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连案件相关人员都了解?”

 

“啊……”太宰治摸了摸鼻子,“因为我们现在的图书馆老师,就是那件事件里的老师啊。”

 

中原中也吓了一跳:“说的我也有点兴趣了。”

 

“那我开始讲啦。”太宰治把蜡烛放在桌上。

 

 

 

“是个雪天,也是本市难得一遇的暴雪天,早上学生们刚要陆陆续续来上学,就接到通知,说由于暴雪太过猛烈,今天停课一天,不用来了,学校里只留下了值班的一名老师,他在B楼的四楼办公室里看杂志。”

 

“但实际上,学校里并不是空无一人,在体育馆那里,由于马上就是冬季比赛了,所以学校的运动社团都还在训练,所以即便大雪停课,体育馆还是正常开放的,大部分还在学校的学生都是体育社团的人,他们几乎都在体育馆,包括那位男生A。”

 

“而我们的男生B,则在教学楼了,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B楼四层的教室里,这位男生B,其貌不扬,成绩也不好,性格……嗯,毕竟隔了二十六年,性格这种东西无法评价了,总之在班里是个被排挤的存在,但却是惠子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

 

“好朋友?”中原中也重复了一遍。

 

“是的哦,好朋友。”太宰治咯咯地笑了,“最先发现惠子自杀的也是这位男生B,中也,我们现在站的位置,就是当时男生B的座位。”

 

中原中也愣了愣。

 

“虽然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但我们学校毕竟历史悠久,所以学校格局之类的并没有什么变化,刚才我指的那个窗户你看得见吧?A楼和B楼,以水泥广场中心线呈现轴对称,我们现在的位置,完美地与对面惠子所在的位置相对应,是完全对称的,在这里,可以清晰地看见对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男生B就在这里,看见惠子从窗台跳了下去?”

 

“是的,准确地说,他看见惠子掉了下去,然后惊慌失措地跑到四楼办公室寻求老师帮忙,那之前老师一直在办公室和朋友打电话,这点他的朋友以及通讯局的通话记录都可以证明,但他听见了惠子自杀时候落地的响动,连忙挂掉电话,于是两人一起下楼,跑到水泥广场,但来不及了,惠子已经死了。”

 

“啊,那听起来,老师以及男生A都和这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样子。”中原中也想了想,“男生A所在的体育馆离这里那么远,怎么想,都搭不上关系。”

 

“但男生A是惠子的男朋友,很奇怪吧,明明惠子在大家眼里是个独来独往的内向女孩,但她却有一个运动社团的男朋友,这件事情所有人都不知道,惠子班上的人对她有男朋友这件事一无所知,惠子死后,得知她之前有男朋友,她的同学们都非常惊讶。具后来的调查,在惠子自杀前一天,她和男生A激烈地吵了一架。”

 

“那岂不是提高了自杀的概率?有可能就是因为与男友争吵这件事情,她心情沮丧,所以……”

 

“照中也的说法,这个案件根本就没有讨论的必要,在除了她并无旁人的A教学楼,惠子坠楼,不是自杀就是意外,根本就没有他杀的可能。”

 

“等等,我想问的是,为什么确定教学楼A没有其他人呢?说不定早就不止惠子一个人,二十年前没有摄像监控设备,谁能保证没有人进出过教学楼呢?”

 

“因为那天是个大雪天,要是进出教学楼的话,教学楼前面的雪地上会有脚印的吧?”

 

“也是……”

 

“其他学生全部都在校门口就被劝回家了,只有惠子进了教学楼,直至她死亡,A楼的出入口都只有她的脚印而已。”

 

“有没有可能是降雪遮盖了脚印?”

 

“惠子大概是在一点左右进入教学楼的,尸体被发现是两点,从惠子的脚印来看,是有被降雪遮盖浅浅的一层,但并没有完全遮盖,还是非常明显的。要是A楼出入口还有别人的脚印的话,就会一眼看见,但并没有别人。”

 

“教学楼的出入口只有一个啊。”

 

“对。”

 

“也就是根本没有人进出过A教学楼?”中原中也皱了皱眉头。

 

“对,问题就在这里了。”

 

“那……”中原中也搜刮着脑子里的词汇,“那不就是侦探小说里经常说的……”

 

“密室。”太宰治替他说出来了,“就是密室。”

 

 

 

“你说的我有点害怕。”中原中也端着越烧越短的蜡烛,慢悠悠地走。

 

“怕什么?怕惠子姐姐突然出现吗?”太宰治还在笑,“所以,为了不让惠子姐姐突然出现,我们要讨论一下是否真的存在这个密室。”

 

“拜托太宰。”中原中也一头雾水,“二十六年前的事情,现在讨论有什么意义吗?我们什么都没有,没有证人没有证据,只有你转述的一个案件情况,又能有什么结果?”

 

“摇椅推理嘛。”

 

“什么?”中原中也没听懂。

 

“就是……算了,和你解释也没用,总之,中也你觉得这只是一起单纯的自杀案件吗?”

 

“你既然都这么问了,那肯定就不是吧。你不是很聪明吗?问我干嘛?”中原中也翻了他一眼。

 

他们已经离开了刚才的四楼教室,走到了五楼的化学实验室。太宰治拿着蜡烛,推开了化学实验室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个的试验台。

 

“转一圈就走吧,还得去生物实验室呢。”中原中也本来就觉得心里有些毛,听完隔壁教学楼的惠子的案件,就更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太宰治却像没事人一样一脸淡然,还在化学实验室的水龙头洗了个手。

 

“恰恰是二十六年前的事情才好玩啊,反正都过去那么久了,猜错也没有关系,唉,要不然太无聊了,中也就当陪我聊聊天嘛。”

 

“我为什么要陪自己的死对头聊天?”

 

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配合他思考了起来。

 

“其实按照这么看的话……”中原中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假设这些人说的话、做的事全都属实的话,那么教学楼A就是密室了。关键点就是,假设有除了惠子以外的人出入教学楼的话,那他是怎么做到把脚印抹去的呢?”

 

“其实这一点,我有一个猜想。”太宰治说。

 

“诶?”中原中也吃了一惊。

 

“你跟我来。”太宰治说。

 

 

 

太宰治拉着他,走到了化学实验室的窗边,A楼B楼完全对称,在这个窗口,他们能看见A楼的窗户,对面的五楼是计算机教室。

 

“怎么了吗?”中原中也不解。

 

“中也是不是觉得,我们学校的教学楼,A楼和B楼,是完全相同的?”

 

“是啊。”中原中也诧异地看他,“难道不是?”

 

“这是我们现在所站着的B楼的照片。”太宰治不知从什么角落拿出了一本学校招生宣传册,“现在你再从这个角度,看看对面的A楼。”

 

中原中也对着照片看了良久,又看向对面的楼。

 

“等等……”他看见了区别,“A楼有倾斜的屋檐,而B楼的屋顶是完全平坦的天台。”

 

“Bingo。原因是我校历史悠久,经历了几次扩建,教学楼A楼建设时间比B楼早,因此还留有这类传统的倾斜小屋檐,用于排除积水和积雪。这种年份比较老的带小屋檐的房子,一旦天降大雪,积雪在小屋檐上积攒到一定重量时,就会沿着倾斜角滑落,落到地面。”

 

中原中也顿悟,目瞪口呆:“怪不得你不认为这是一起完全的自杀案件!”

 

“是的,你看。”

 

太宰治指了指,中原中也看见了A楼与B楼在校门对面连接处的走廊。

 

“A楼与B楼的连接呈现U字型,U字底部就是有顶的走廊,对面即为校门口,校门口脚印繁多,在连接处留脚印没有关系,唯一要避免的,就是在A楼门口或者A楼与B楼之间留脚印,假设想要出入教学楼且不留脚印的话,可以怎么做?答案就是利用降落积雪的屋檐,只要事先看好屋檐落雪的位置,从校门口先进入B楼,再通过AB楼之间的走廊,并沿着这个屋檐落雪位置的直线,靠边慢慢走,就可以进入教学楼,在完成要完成的事情以后出来,沿着原路线返回。然后要做的事情就只剩静静等待,雪下得这么大,A楼屋檐上的积雪很快就会过重,然后落下来,盖住路线上的脚印。”

 

“所以说,在一点到两点的这段时间,完全有可能有人进入过A楼?”

 

“嗯,我是这么想的。”太宰治点头。

 

“那是谁?男生A?男生B?”中原中也觉得紧张起来,仿佛现在回到了二十六年前,而他处在发生一切的现场。

 

“破解了密室,这就是我们要讨论的问题了。”太宰治说。

 

 

 

“老师的不在场证明没问题,通讯局的通话记录与录音都在,何况他那时候教的是另一个年级,压根不认识幸田惠子,所以暂且将他从嫌疑人里排除。男生A有他的同社团成员证明他在一点与两点之间一直在打篮球——但也有社员做假证的可能;男生B说他来学校以后发现伞坏了,要等家人送伞,因此一直在B楼的教室里看书——就是我们刚刚去过的那个教室。”

 

“这样看,男生B的不在场证明也很完美啊,毕竟他才是看着惠子从窗台掉下去并通报老师的人……”中原中也沉思。

 

太宰治看着他,笑而不语。

 

“我们先来讨论谋杀的可行性——惠子是一个个子并不算太矮的女生,平时体育成绩也没有特别低;男生A,是篮球部的,他个子很高,力气很大;男生B,身材瘦小,身体素质很差,身高比幸田惠子还矮。”

 

太宰治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瞟了中原中也一眼。

 

“干什么?”中原中也龇牙咧嘴,“你想表达什么?”

 

“我只是想表达,假设是两个中的一个人把惠子推下了窗台,那么是哪个人的可能性大一点。”

 

“假设惠子根本不想死,而是被强行推下窗台的,那推她的那个人,力气应该至少比她大吧?这样才能压制住惠子的反抗,并且把人强行推下窗台,这么说男生B 的可能性就会低很多了。”

 

“嗯。”太宰治点头。

 

“那岂不是男生B的嫌疑也要被排除了?那怎么办?最后只剩男生A了,男生A也有人证,现在都二十六年过去了,我们难道再去怀疑人证的真假吗?”

 

“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太宰治突然问。

 

“什么?”

 

“惠子那天为什么会一个人呆在教学楼,而男生B,为什么也会恰好一个人呆在教学楼?”

 

“这个……”中原中也愣了愣,陷入沉思。

 

 

 

生物实验室也走完了,他们沿着操场慢慢走,走向体育馆边上的器材室。

 

蜡烛烧得已经很短,本来两个人走得就慢,因为在不停地讨论,所以更是步伐缓慢。中原中也觉得自己满脑子被幸田惠子的事情塞满,但又怎么也想不通。

 

“你是怎么想的?”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太宰治。

 

“我吗?”太宰治看着烛火,“我有些东西想不通。”

 

“男生B?”

 

“嗯。”

 

“可是男生B在惠子坠落的一瞬间,确实是在教学楼B,这点老师也能作证。”

 

“你怎么确定呢?”太宰治突然看向他。

 

“啊?”中原中也不解。

 

“你怎么确定,他一定看到了幸田惠子坠楼的瞬间?”

 

 

 

“现在我们所有的推论,都已经建立在我们认为惠子的死不是自杀或者意外,而一旦建立在这样的前提上,男生B的证词,和我们刚才的积雪脚印推断,就有着致命的矛盾点。”

 

“假设男生B没有撒谎,他在两点钟看见了惠子的坠楼,在坠楼的一瞬间,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隔着一幢楼去杀一个人,要么有着精巧的机关,要么就是他没有杀人,能隔着一幢楼远程遥控推人下窗台的精巧机关,对于二十六年前的高中生来说有点难吧?那么如果B真的没有撒谎,所有嫌疑就都在A头上,是A通过我们刚才说的办法,进入了教学楼,推了惠子下窗台,而惠子掉落的一瞬间,男生B和老师就已经在赶到教学楼楼下的路上了,这个时候,男生A进入教学楼A的脚印肯定还在,而他本人,也肯定还在教学楼内,他被困在A楼无法出来,脚印也抹不掉,这就会被来人和警察抓个正着。”

 

“所以只要是他杀,男生B的证词就不成立?”

 

“对,因为只有他在说谎,一切才能被解释通,包括雪地上的脚印,他自己本人的说法等等。惠子根本不是在两点这个时间点坠楼的,而是更早的一个时间点,在两点钟——大家都认为是死亡时间的这个两点钟,惠子早就已经死了。”

 

“那不可能!”中原中也立刻反驳,“那老师听到的响动又怎么说?他明明听到了坠落的声音,难道老师也在说谎,和男生B串通起来做假证吗?”

 

“四楼的教师办公室你去过吗?”太宰治说。

 

“没……没有。”他们的教室在三楼,中原中也没有去过四楼的办公室。

 

“四楼的办公室,老师的座椅是背朝窗户的,而且我问了图书馆老师,这一点在三十年来都没有改变,当时老师一直在用高分贝与对面的朋友打电话,窗户也是紧闭的。在窗户紧闭,有了一层隔音,自身在全神贯注打电话,外面又都是风声雪声的情况下,其实听觉已经被削弱太多倍,在这种情况下,是否能听到外面惠子坠楼的声音这点,我是存疑的。”

 

“可是老师确实在两点钟听到了……”

 

“他的办公室在B楼的最拐角,从他的窗户,是看不到惠子坠楼的位置的,没有目击现场佐证,即便他听到了声音,可他听到的真的是惠子坠楼的声音吗?”

 

太宰治凝视着他。

 

中原中也觉得浑身发冷,好像一些事情有了端倪,但这些端倪又太过模糊。就像一团复杂的毛线球,好像线口已经很近了,就在手上的这一堆线内,但又无法确切地找出是哪一根。他们已经走到了器材室门口,太宰治走了进去,用蜡烛转了一圈,又走了出来。

 

“那么如果他听到的不是坠楼的声音……”

 

“那么他听到的,就是一个被伪造出来的坠楼的声音,学校里能伪造出坠落的沉闷响声的东西有很多,我们刚刚走过的体育器材室里就有一些很好的选择。只要用一个差不多的声响引起老师的注意,联系上B声称自己看见惠子坠楼的证词,老师、以及接下来的警方自然都会认为,那个声响来自于幸田惠子,于是B在两点的不在场证明成立,洗脱嫌疑。”

 

“也对……”中原中也急促地说,“A的证明是一个时间段的,相对来说比较模糊,而B却有着完美的恰好在两点的不在场证明,这么来看……B就是凶手了?两幢教学楼唯一的值班老师一直在办公室里,他在一点到两点这个时间段,先通过屋檐下的直线去了教学楼A,用一些方法将惠子推下楼,又原路返回到教学楼B,是的……他体型瘦小,体重轻,所以在雪上的脚印也没有那么深,随着时间推移,屋檐上的积雪落在地面,盖住了他的脚印。在B楼,他应该提前准备了能发出与人坠楼类似声响的物品,在两点……应该在教学楼另一面,也就是不朝着A楼、不容易被发现的那一面,重物落地发出声响,然后在教室、正对着幸田惠子窗口的他就能顺利成章地跑去找老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中也变聪明了啊。”太宰治笑了笑。

 

“积雪,那积雪问题呢?假设惠子是两点死亡的话,老师和B下去的时候,惠子身上应该还没多少雪,但如果惠子早就死了的话,那么她身上应该覆盖着一些积雪啊?时间不同,积雪的数量也不同,这不是代表了她的死亡应该在时间点提前一些?”

 

“这就是B的聪明之处了,因为在二十六年前,大家对于现场的保护意识都没有那么强,面对一个明显像是自杀的案件,二十六年前的人恐怕还没有先见之明到去保护现场吧?B有着幸田惠子好朋友的身份,他第一个哭喊着冲出去的话,必定没有人怀疑,他一定会先于老师,冲到惠子面前,抱起她的尸体,而随着他刻意的幅度较大的动作,惠子身上多余的积雪就会掉到地上,于是当老师和警察来的时候,自然也就看不出是不是应该比两点这个时间点多一些了。”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至于那个两点钟落下去的重物……在发现坠亡的自杀同学的尸体以后,老师、学校管理们从家里赶到,警察、医生等也一一赶到现场,人又多又乱,大家七嘴八舌七手八脚,B有无数机会回收落到在B教学楼背面附近的重物——退一万步,在短时间内不回收也没有太多关系,警察在第一时间应该只会搜查出事的A楼附近,而在B楼背后的校园器材,B同学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随手拿走就是了。”

 

“那这个案子就算是解决了?”中原中也内心震惊无比,二十六年前盖棺落定的案件,竟然在二十六年后的试胆大会,由太宰治轻描淡写地推测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真相与结局。他看向太宰治,可太宰治却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相反,他紧锁着眉头。

 

“还有一点没有想通。”他说。

 

“什么?”他问。

 

“他怎么把她推下去的,以及……是为什么呢?”

 

 

 

太宰治放弃了去倒数第二个试胆地点——仓库,选择了直接去最后一个地点,也就是试胆大会的重点——男厕所。

 

“为什么最后校园试胆大会的终点总是会选在男厕所?”中原中也莫名其妙,“男厕所到底哪里好?”

 

“可能厕所的怪谈最多吧,从下水口突然伸出一双手什么的……”

 

“听起来很痛。”中原中也一脸无法描述。

 

他们的蜡烛短到彻底熄灭了,所以现在只能摸黑走,从操场那里摸着黑,继续走回教学楼,终点男厕所的地点恰好在A楼,他们缓缓走入A楼。

 

“现在走进A楼,有种特殊的感觉了……”中原中也喃喃。

 

“什么感觉?杀人现场的感觉?”太宰治笑了。

 

“对……总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都二十六年前了,这里上过课的学生都换了不知道几波,有什么好怕的。”

 

太宰治停步。

 

“要是你实在怕的话,要不要我抱着你走?来来来,反正你这么矮。”

 

“去死吧太宰!你以为我不会揍你吗?”中原中也暴跳如雷。

 

不过经过太宰治这样一说,好像气氛确实轻松很多。

 

“先去厕所吧,把试胆大会完成了再说。”太宰治拿着两节小的不能再小的蜡烛头,“你在外面等我吧,我马上出来。”

 

“哦,好。”中原中也听话地站在了原地。

 

太宰治拿着蜡烛头,把它们放在了试胆大会规定的终点位置——洗手台边。他的脑子里还剩下惠子案件的最后一个步骤,但却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疑惑像是毛线球,把他团团缠住,没有出口,也走不出来。瘦小的B是怎么把幸田惠子推下窗台的?幸田惠子不像是会趴在窗台上被推的人?

 

他想了很久,想到盯着洗手台直勾勾地发呆。

 

“为什么呢?”太宰治问出了声。

 

“因为他们俩是对称的好朋友啊。”中原中也的声音从男厕所外传来。

 

因为他们俩是对称的好朋友……

 

因为他们俩是对称的好朋友……

 

对称的教学楼,对称的教室,对称的座位,对称的……

 

“我知道了!”太宰治突然醒悟。

 

一切都清晰了,好像迷蒙了二十六年的黑暗一瞬间被打破。线团被扯烂,露出里面的真相,他冲出男厕所,冲过去抓住中原中也的肩,“我有了个想法,也许……也许就是这样!”

 

“什么什么?”中原中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知道什么了?”

 

太宰治拉着他的手腕,也不顾黑暗中看不清路,一路奔到四楼,中原中也的手腕被他抓得一片红。他大力推门走进幸田惠子曾经的教室,找到她坐的位置,从窗户看,对面对称的位置,就是B的教室与窗户。

 

“他们明明不是一个班,不是一个社团,甚至不是一个教学楼,什么都不出彩,什么都不受欢迎,被班上同学忽视与排挤,这样的两个人,应该素不相识,直到毕业都没有什么交集才对。而这样的两个人,他们为什么会成为朋友?”

 

“如果你有一天,隔着窗玻璃,能与对面教学楼完全对称的人打招呼的话……那个人有着和你一样的遭遇,一样的处境,你们一样孤独,一样寂寞,一样缺少温暖,你们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彼此,所以你们成为了对方这个学校里唯一的朋友。隔着太远怎么交流?还好他们是对称的,并且恰好都坐在窗边,A与B教学楼之间的距离也不是那么远,只要他们在白纸上用粗粗的水笔写上大大的字,将白纸紧贴在窗户上,对面教学楼的好朋友,就能看见你想说的话,并且用相同的方式,对你进行回复。”

 

“他们的交流持续了很久,久到……B喜欢上了惠子,他是一个那样孤僻的男孩子,没有任何优点,但惠子却给予了他友情和温柔,就在他欢欣鼓舞,觉得惠子是他生命中的宝藏的时候……惠子有了男朋友。”

 

“这位高大、优秀且来自体育社团的男朋友对B来说就像一道晴天霹雳,别人可能不知道惠子交了男朋友,但惠子肯定会告诉B,因为B是惠子在这个学校唯一的好朋友,惠子和B分享恋爱的矛盾和喜悦,分享自己对A的喜欢和珍惜,分享他们的每次争吵,每次和好,B表面说着祝福,而心里,却痛苦得像火烧火燎,边缘型人格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佳,失去惠子对他打击太大,看着和A在一起的惠子,他心里全是扭曲与嫉妒。”

 

“他在学校里唯一的对称惠子,已经不再只属于他了。”

 

“所以他杀了她……”中原中也喃喃,“这就是理由。”

 

“是的哦,这就是理由。”太宰治重复。

 

“那方法呢?”中原中也把手贴在玻璃上,“比B还高的惠子,在被推下窗台时,没有任何的反抗吗?”

 

“惠子和B这么久以来通过玻璃窗上的白纸交流,应该已经习惯了白纸上的字的固定大小,这样的交流方式,白纸上的字必须写得粗大,如果字小了一点的话,这样的距离下,就会出现看不清的情况。”

 

“B只要把白纸上的字写得比平时小一点,惠子隔着窗玻璃,发现看不清对面玻璃上的文字,就会打开窗户,将身子倾出去一些,试图看清对面B写的字。”

 

“就在惠子的重心为了看清字而向外的时候,已经悄悄潜入、并躲在了A楼的B从后面推她一把,一无所知的女高中生……就会坠楼身亡了。”

 

一片安静,真相总是残忍的,中原中也没有说话,太宰治也没有说话。

 

“太冒险了,从积雪,到杀人方式,到最后的不在场证明,不如说只要有一环出了差错,所有就都错了。他真的嫉妒与怕失去到……会选择这样铤而走险的方式啊。”中原中也叹了一口气,“幸田惠子真的太可惜了,她把对方当做最好的朋友,可最后却招来了杀身之祸。”

 

“B也没有活多长,大概是报应吧。”

 

“嗯?”没有料到这样的结局,中原中也惊讶地嗯了一句。

 

“图书馆老师告诉我的,B在高中毕业以后,就因为一起意外身亡了。”

 

“唉……”中原中也突然觉得惆怅,二十六年前的真相过于沉重,压得他无法笑出来,“你说B最后那张白纸,写的会是什么?”

 

“可能是……”太宰治轻声说,“他最后发自内心,想对惠子说的话吧。”

 

 

 

试胆大会结束,中原中也步伐沉重地走在太宰治身边,班上的活动组织人盛情夸奖了他们:“不愧是太宰和中原同学啊!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

 

中原中也心想自己身边这位何止是不害怕,还顺手解决了一个二十六年前的疑难杂案,这算什么?警视厅会给他们颁奖吗?明显不会啊,先不说他们得去找二十六前的警察,重要的是凶手都死透了,哪个见鬼的警视厅会相信二十六年后两个高中生空口白牙莫名其妙的发言?他叹了口气,抬头就看见太宰突然直直地盯着他。

 

“怎么了?”他一脸纳闷。

 

“没什么。”太宰治笑了笑,“就是突然觉得,和你当朋友也挺不错的。”

 

“喂喂喂,干嘛干嘛?”中原中也想起二十六年前的惨案,顿时汗毛倒竖,“你也要像B一样把我杀了吗?”

 

“怎么可能……说实话,白纸什么的只是我的异想天开而已,并没有什么证据能真的证明他用这种方法把幸田惠子推了下去,白纸啊,窗玻璃啊,写字啊,我只是说了我觉得可行的、逻辑通顺的一种可能罢了。可能的途径有很多种,但事情的结局应该都是这样。”

 

“有没有更好的可能呢……”中原中也看向漆黑的夜色。

 

“你可以就当幸田惠子是自杀,这样听起来更轻松一点,说到真相,人们也只是想听到他们所愿意听到的那个啦……对了中也。”

 

“怎么了?”他看向太宰治。

 

“你在男厕所门口对我说的话,真的给了我很大的启迪,不如说,我想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这句话。”

 

“嗯?”中原中也一脸莫名其妙,夜风突然冷了,刮在脸上:

 

“可是,我在厕所门口……没有和你说话啊。”

 

 

 

《不要和自己的死对头一起参加试胆大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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