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中】Somebody That I Used to Know(短篇,一发完结)

《somebody that I used to know》,短篇一发完结,单箭头预警,睡前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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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mebody That I Used to Know

Cp太宰治X中原中也


 

他转动钥匙。

其实有那么几秒他差点以为房里还有人,就好像开锁的时候金属物体插入锁孔,那个小小的洞眼会流露出一丝暖光来。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并没有,他拉开门,走进去,然后又把门关上。

玄关搁置着乱七八糟的鞋子,大部分是皮鞋,竖着横着,毫无章法与条理。他觉得浑身骨头都很疼,疲惫感从上到下,充盈了浑身的每个细胞每条毛细血管。手机没电了,他插上电,把帽子摘下,往沙发上一靠。想喝点什么的时候意识到他根本就没有开灯,于是摸黑倒了杯水,在黑暗里摸到冰凉杯子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想喊个人开灯,但又记起来这里只有他自己。

他突如其来的开始烦躁,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习惯。

 

好多东西都会像一棵树,扎根于泥土,根系埋得比深更深,然后盘根虬结地生长。他其实很想忘掉那个人走的日期,但很不幸记性好在了不需要的地方。太宰治走了十七天了,他不用掰手指都记得这个数字,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日历上用笔划着日期,事实是他没有,他只是忍不住每一天在心里自动把数字加上一。太宰治走的那一天也没什么特别,就像他来的那一天一样。他只是毫无征兆地走到门口穿鞋,说我找到住的地方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但心里下意识咯噔一下。旅店?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不是,是房子。他走到门口,抬眉笑了笑。这段时间……承蒙照顾?

赶紧走吧。他露出嫌恶的表情。和你多待一秒我都不舒服。

口不对心。

他表现地没所谓,所以太宰治应该也是确认他没所谓。就像他们一开始定的契约一样,借住,纯粹的借住罢了,从隔壁房间直接借住到了一张床上也纯属意外。连他都不知道这一切是从何发生,也许是自己常年以来无法开口也不可能开口的暗恋终于在某年某月某一时因为酒精的催化鼓动,如熊熊喷发的火山一般爆发出来。但他依旧没说,他不说,太宰治也不知道,所以只能是一场意外。没人在意过程,他们也只重视结果,结果就是彼此都很舒服,所以太宰治说你觉得这样可以吗?可以的话就继续吧,我不介意。他皱着眉头从地板上皱巴巴一堆布料中翻着自己的衬衫,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他腰有点酸,酒后乱性的结果是现在哪儿都疼,他甩了甩衬衫套上,说我也无所谓。

于是就把这种正常与不正常的关系继续下去。

 

他记得太宰治来的那一天是深夜,听到敲门声以后他去开门,看到的是拎着几件衣服的搭档,他没好气地问你干嘛,太宰治说我那边出了点问题,能不能在你这里住几天?他张了张口说你的那些情人呢,没一个肯收留你?太宰治笑说怎么可能,只是我身份特殊,仇家太多,怕给她们惹麻烦。

所以你就不怕给我惹麻烦?

你?他只是把门开了一道缝,太宰治就硬生生挤了进来,把衣服全都堆到沙发上,你怕什么麻烦,不都是同类人吗?

他无法反驳,甚至无法否认自己潜意识里有些高兴。为什么高兴?因为太宰治住到家里来了,所以他离自己无果的暗恋又近了那么几步?他站在玄关,看着太宰治熟门熟路地走进公寓里空着的房间,迅速的搭建自己的巢穴,他把他不多的衣服挂起来,别的什么都没有。他说中也啊,你有多余的牙刷和毛巾吗?有的吧?一定有的。

太宰治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会拒绝他的可能性,虽然他确实不会。他不知道对方哪来的自信,更不知道自己是为何的底气不足。太宰治住进来后他的生活彻底因为多出的那一个人被彻底打乱,维持了暧昧不明的床伴关系以后更是如此。太宰治睡他的床,夺他的被子,一边哼歌一边刷牙,把奇奇怪怪的书放在枕头下面。他们出入倒是一起了,早上去港口,晚上回来,有时是深夜,有时是凌晨,他累得趴在沙发上的时候往往连灯都没开,视野一片黑暗,他说你开个灯,然后太宰治就伸手,把灯打开。

为什么会不习惯,因为同居的太顺畅了?

明明是没有的事情,太宰治会趁他不在开他酒柜里的酒,专挑贵的开,他把握的度却是很好,那些被开瓶的藏品会让自己心疼,但也不至于是某某年份的绝版。开瓶了就喝,红色液体倒在高脚杯里。太宰治说住你这里挺好,冰箱永远不空。他无法确定这里有没有暗示,所以下意识说你要是敢带人回来,我就杀了你。

太宰治说不会不会,我不带人回家。

他听到那句家倒是愣了一愣,这个字眼太过亲密,差点连他都相信了。他冷笑说那就好,别忘了我随时能赶你出去。太宰就是笑,他们坐在客厅,晚饭是外送的披萨,塑料叉子散落一桌,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们确实在一起很久了,连温热的餐具都带着一股熟稔和习以为常。太宰治说你今天怎么又点这个味道,我不喜欢,他说我爱吃,你这个寄生虫有的吃就很不错了,挑剔就过分了吧?

但后来他点披萨的时候还是避开了那个味道,他扪心自问我为什么要迁就他?但他好像确实在一直迁就他,床上放着两个枕头,卫生间里洗漱用品都是两套。太宰治好像有点怕冷,脚也一直很冰,冬夜里他会慢慢靠过来,手一圈把他拦在怀里,活像凑近一个暖炉。他不喜欢被人这么搂着,压得很难受,但想踢开他的时候又没动,太宰治的气息就在他的后颈,温热又规律。

 

又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他很想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去问一下自己是不是犯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明明是没道理的事情,比如他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原本自己讨厌的人,甚至无法明目张胆的喜欢,这种就该被掐死在襁褓里的情感不断生根发芽,直到在他看不见的阴幕里长成参天大树。再比如明明这个人过分又轻佻,但他却还是莫名其妙地甘愿容忍了这一切。其实今天他已经去了心理诊所,他站在诊所门口徘徊了十分钟,把帽子摘下又戴上,沿着大门绕了好几圈,有一个护士甚至来问他,先生你需要帮助吗?他最后摆了摆手说不用,然后快步离开,甚至是落荒而逃。

他不是畏惧心理医生,而是更加迷茫于自己的无法开口,当医生问起他的时候,他该说什么?说我和一个男人同居了,我习惯了他在我身边的生活,即便我们只是床伴,但他并不对我抱有感情,现在他走了,我却还是忘不掉他,死都忘不掉。医生会说你还爱他,试着转移一下注意力吧。爱,他最不想承认的就是这个词。他爱太宰治吗?就像这座城市里那么多相依的恋人一样?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这种脆弱的情感,如果他一早能够承认这一切的话,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心理医生还会问他,你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形容太宰治?说他是我的搭档,一个无可救药的风流浪子,一个从来不会考虑我的想法的混蛋。医生会笑着说你喜欢他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喜欢他什么,可能我有病。

我有病。

他站起身的时候突然回忆起了太宰治的温柔。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太宰治,却记得他每一次对自己那还算平和与稀有的温柔,比如他在床笫之间向来会照顾他的感受,温柔缱绻,像是一个真正的情人;又比如每次都是太宰治下去拿外卖,签收的时候说啊对啊我就是预定餐点的中原先生。太宰治的大衣挂在衣架上,和他的衣服放在一起,他烫衣服时不想管他的,太宰治就过来求他,说中也,反正也是顺便,你看我的衬衫领口都皱啦。

说那些话的时候太宰治的眼睛亮亮的,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些话自己的搭档说得比谁都顺手,因为不知道在多少女人那里演习了多少遍,但他还是会一遍一遍地妥协。可能因为他眼里的光泽太好看、讨好的笑容太真实?他接过太宰治的衬衫,挥了挥衣架说我把你烫烂。

那我只能穿你的了。太宰治笑眯眯的。

 

他想了想,其实从最早开始,太宰治就没有和他签订什么所谓的契约。他只是像一个普通的借住的房客,搬着自己的衣服,以最快的速度融进了这个独居的空间。他们没有合同,没有约定与诺言,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情我愿。如果他想把太宰治赶出去,他随时都可以,但他也只是在太宰治弄脏洗手台的时候气势汹汹地大喊你给我擦干净,在太宰治开了他的酒时和他在客厅打一架,在床被霸占了大半个的时候把太宰治踹到一边。他觉得这个人真麻烦,但他从来没有消除这个麻烦,他接受了他的一切,就像他接受了自己心里几乎要溢出来的求而不得与表面的云淡风轻。

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他终于意识到了。他对于太宰治的感情与太宰治对他的感情太不相同,爱慕与相处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不带感情的游戏太宰治早已拿捏习惯,而他明明没有习惯,却必须作出习惯的姿态。他试着想如果太宰治一早就知道他对他的感情,那会如何?结局再明了不过,太宰治根本不会住进他家,游戏根本不会开始,或者对象永远就不会是他。想到这里他又有些遗憾,或许他一直都是想要体验一回这样一轮无果的游戏的,即便结局是太宰治搬走,现在他躺在夜色里不停地回忆着这些早该被清空的过去。

十七天,再过一会就是十八天。

 

太宰治走后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任务照旧,对话与吵嘴照旧,在工作的时候他会特别轻松地问你现在和女伴住吗?太宰治说没有啊,我不带人回家的。

他怀念这个家字。

 

他把太宰治留在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扔了,真正整理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什么都有,床头柜与床的夹缝里有他的纽扣,洗手间的大理石台上躺着他的牙刷,酒柜里不知何时塞着几条染着血渍的绷带。他打扫了足足两天,却觉得怎么也打扫不干净,太宰治好像把他的痕迹留在了这个不小空间的角角落落。到处都是他的头发,黑色的,不长的,沾在各种布料与纤维上,一根根,像十多岁的小女孩一样固执,捡也捡不干净。那天天气很好,是个难得没有工作的周日,中原中也趴在地上,把角落里的灰尘全都艰难地扫出来,他怀着极大的耐心把它们扫成一堆。一点都不暖的阳光照进来,那堆头发甚至还反着光。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被那些头发缠住了,它们似乎从房间的每个角落生长出来,弯曲延伸,然后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到了水里。中原中也呼吸着自己房间里熟悉的空气。没有人,也不会有人,胆敢不请自来的从来就只有一个人,而现在这里只有一个窒息的自己。

他想搬家了。

 

他躺在沙发上,依旧没有去开灯,他突然觉得不开灯也无所谓,他没有夜盲症,这么熟悉的地方,就算不开灯他也了解地清清楚楚。他曾经以为他很了解太宰治,但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也许根本不了解他,或许曾经是了解的,但现在已经不可能再了解。他想起太宰治帮他开灯的手,太宰治的手很长,手指很漂亮,他轻轻一按,然后整个公寓就都亮起来。这一秒他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四周太安静,可是他明明应该很习惯这样的安静,而现在一点点的无声似乎都能压垮他。他把一切责任归咎于太宰治在时的吵吵嚷嚷,太宰治大声朗读小说,在洗碗时哼歌,还把拖鞋踩得啪啪响,到处都是他的声音,到处都是他制造的噪声,然后现在所有这些七零八碎的声音一下子都消失了,最不习惯的反而是他。

他此刻特别想和太宰治打个电话,但又觉得自己真是病得越来越严重,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这个点谁知道这个人在什么地方,就算他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也不一定会接他的电话。太宰治不接他的电话不是一两天,况且是这样的深夜,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要是太宰治真的接了,他要在电话里说什么?

但他居然真的打了,就在他望着屏幕的时候,手机通讯录里那个号码已经被拨出,电话响了两三声,然后接通。

怎么了。太宰治的声音很清晰。尤其是他现在处于空荡的公寓,四下无人,只有电话那头的声音在响,熟悉又陌生。

你在哪?他突然想找个理由,就说问问明天的工作吧,他拿定主意。

在家啊。太宰治似乎在睡觉,他听到他翻身的声音。

你居然在家?

要不然会在哪?哦我今天确实没有约会。太宰治笑了。到底什么事?

啊没事,提醒你明天别忘了起来,我们有任务。

 

他挂了电话,他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他该说什么?他心里倒是想愤怒地说我输了,你真是个厉害的玩家,不过不怪你,是我自己把自己玩了进去,从头到尾都是我足够真挚的独角戏。他站起身去开了灯,打开灯的那一瞬间他猛然觉得自己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被刺到,他失神地眨了眨眼,眼前一片光晕,隔了好久才习惯眼前光亮的熟悉客厅。他走到桌边,茶几上放着一张小小的卡片,他走过去拿起它,是他上次找的房屋仲介的名片。

搬家吗?

他想了很久,想到十七天变成十八天。

还是不搬了。他拿定主意。太宰治早就走了,毫无留恋,毫不迟疑。所以他何必要因为这样的一个房客搬家?

这算什么?

 

他恍然大悟。他一个人的无所适从、彷徨惆怅、举步维艰,所有的一切现在都与那个人无关。太宰治不会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感受,也不可能会明白他真实存在的暗恋,毕竟他只是像一个逍遥的旅客,带着不多的行李,敲门说我能借住吗?他愉快地融入这里,时候到了,来了又走。这位他的房客、他的搭档、他喜欢的对象,现在归根到底——

也只是一个他曾经熟悉的人。

真是讽刺,但仅此而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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